青铜鼎沿的裂痕里渗出星砂,陆昭的麻布扫过鼎耳时,听见了七百年前的风声。
这是苍梧剑宗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,三十六峰弟子皆在云台上观礼。
唯独他这个杂役跪在祭坛角落,擦拭这尊从古战场挖出来的残鼎。
鼎身饕餮纹间卡着暗红结晶,据说是上古神魔的凝血。
"手脚麻利些!
"陈师兄一脚踹在鼎腹,震得陆昭虎口发麻。
三丈外,赵长老正在用捆龙索丈量日晷投影,这是开启祭劫鼎的必要仪式。
陆昭低头避开陈师兄靴面镶嵌的玄冰玉——那本是他父亲生前佩剑上的宝石。
掌心突然传来刺痛。
鼎耳内侧不知何时翻出一根青铜锈刺,竟穿透鹿皮手套扎进血肉。
陆昭本能要缩手,却发现那锈刺如同活物般钻向骨骼,鼎面残留的星砂顺着血珠逆流而上,在青铜表面蚀刻出漩涡状的纹路。
"时辰到!
"赵长老的敕令响彻山巅。
七十二盏幽冥灯同时燃起苍火,本该顺时针旋转的日晷投影,却在陆昭染血的瞳孔里诡异地逆旋三寸。
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发出呻吟,不是金属摩擦声,倒像千万人隔着水幕呼喊。
陈师兄的咒骂戛然而止。
陆昭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:发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霜白,鼎面血涡却凝成某种古老的计时符号。
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,他听见有人在鼎中说:"时辰不够......""放肆!
"赵长老的剑气压顶而来,却在触及青铜鼎的瞬间湮灭成光尘。
陆昭蜷缩在鼎足阴影里,发现自己的血正在青铜纹路中逆流——本该滴落的血珠违反常理地向上攀爬,在鼎腹蚀刻出一串反向生长的神木图腾。
云台上传来惊呼。
陆昭抬头时,正看见三长老的本命飞剑悬在眉心三寸,剑身却爬满锈迹斑斑的青铜纹。
更诡异的是,那些观礼弟子的衣袂翻飞方向全部与山风相反,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倒拨时光。
"妖鼎噬主!
"赵长老的须发根根泛起青铜色,捆龙索绞向陆昭脖颈的轨迹突然扭曲——本该勒断颈骨的铁索,却如同穿过虚影般穿透他的身体。
陆昭咳出带着星芒的血沫,在剧痛中看清了鼎内景象:自己的倒影正在苍老,而鼎底沉淀的星砂凝聚成少女轮廓。
当护山钟第七次鸣响时,所有异象骤然消失。
陆昭瘫坐在冰冷的青铜鼎足旁,麻衣后背被冷汗浸透。
赵长老的捆龙索深深勒进地面青砖,陈师兄正惊恐地盯着他手套缝隙渗出的血——那血不是红色,而是正在褪色的青铜锈迹。
"把这晦气东西扔进蚀骨渊!
"赵长老的剑尖挑飞陆昭的腰牌,金属撞击鼎身时溅起一串冰蓝色火花。
陆昭低头捡起腰牌,瞳孔猛地收缩:牌面本该刻着"丁亥"字样的位置,赫然是尚未发生的"甲辰"纪年符文。
深夜,陆昭在柴房摊开渗血的手掌。
月光穿透窗棂时,那些被青铜锈刺破的伤口开始发光,皮肤下浮现出血管状的淡金色纹路。
更令他窒息的是,柴堆缝隙里卡着一片青铜碎屑——与白日里刺伤他的锈刺纹理完全一致,但边缘却带着三百年风化才有的磨损痕迹。
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陆昭迅速用灰烬抹去血迹,却在低头时浑身僵首——地面灰尘间残留着自己无意识写下的扭曲字迹,那是七个反复叠加的"蘇"字。
青铜鼎在百里外的祭坛上发出嗡鸣,鼎内那滩逆流的血不知何时己干涸无踪,唯有鼎耳内侧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,形状恰似女子垂泪的侧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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